因為工作的關係,今年掃墓比往年早,準備好牲禮水果,一大早就出發。台北的清晨,靜謐冷清,文湖國小旁的小葉欖仁,新芽初吐,細細的葉片,清晰可見。出發時還是陽光普照,車過桃園,隱隱的烏雲,已經襲來,疏漏的雨滴兩三點,風切聲也急切了,清明時節雨紛紛,怕這黑暗已真的成型了。
春晴也好,春陰也好,著些兒春雨更好,幸運的到達風城時,只有風沒有雨,客雅山上的芒草,依然風揚翻飛,鬼針草肆虐四野,白色花海據滿山頭,亂葬崗上沒有陰森的恐懼,反倒一片欣欣向榮,生機盎然。荒草淹沒山徑,一路披荊斬棘,手臂刻畫好幾道傷口,父親的墳墓,隱在遠遠漫草中,想想我們這一代幸福多了,先人篳路藍縷,風霜雨露,生活的清苦,更甚於此。
秋燕說嫂嫂那天看部落格,看到哭的淅瀝嘩拉的,這讓我訝異,寫下心情時,自己都已是平靜的,有點不解,但使人心傷非我本意,而且沒有那麼傷悲吧!其實這人世是美好的,縱有曲折,也是美好的插曲,何況峻凱這麼好玩,趁現在多玩幾年,上了國中就不跟你玩了。我也開始試著當叔叔,老大不小才學著做怪叔叔,新鮮而彆扭。
一趟南國,歡顏的世界,沉默在喧嚷間,讓我牢記,牢記你的容顏,讓我相逢,相逢過去,也許你沒有忘記,只是不知道原來我,早已走出你的記憶,怎樣相信生生世世的諾言,至今你仍未告訴我,為什麼上帝關起一扇門,也會打開另一扇窗。
暮春三月,沒想到是由埋醉的女人送走,在糊裡糊塗愚人節,就此結束。也曾經荒唐,也曾風花雪月,半生風霜,竟然感謝起他們,今夜決定恣意讓自己荒唐,將13冊的部長島耕作看完,淡淡三月天,九重葛變簕杜鵑,狂野在玄關,一曲亂彈,告別相見,不再風箏斷線,紅塵依然隱現,走過苦悶時代,年少的慘綠,也該笑笑。
青梅竹馬要與時俱進,沒有時時更新,什麼都會變,朋友,愛人,親人都是同行人,一同行走在人生長河上,有人走在河床,有人在岸上,有人前後走,有人彼岸相望,你可以遙遙相對,也可以跟隨腳步,或者駐足回頭,或者河裏戲水,只是時間一直流,你走他不走,你留他不留,找到步伐相近的人已不容易,何況是相扶持的,那個執子之手的人,更不知什麼時候會蹦出來。
雖然人們調侃婚姻是戀愛的墳墓,可是墳墓裡很快樂,在這個婚姻墳墓城堡裡,可以遮風避雨,不必再去酸甜苦辣,尋尋覓覓,不再浪跡叢林,在愛情森林裡野外求生,即使那麼多人尋死,又那麼多人想復活,而我只想安享天年。
想那叢林生存是很殘酷的,有人眼高手低,一直盯著高大的喬木,不管踩死一堆淺草,偶爾撞上一棵樹,眼裡也不瞧上一眼,硬生生讓剛冒出的愛苗,縮回土裡。也有人到處找樹刻畫,看一棵愛一棵,刻下寵句無數,畫得樹都淌血,他又看上另一棵樹,琵琶別抱,不懂惜木愛材,不知道珍惜資源。也有人誤以為找到良木而棲,蓋好城堡搬進去住,才發現屋露偏逢連夜雨,東補西湊修不好,只得任其腐朽。也有人仰望懸崖蒼松,就近攀爬,一不小心摔落谷底。也有人一直立在原地,不願不敢也不知要挑哪棵樹,然後時光荏苒,等到明鏡白髮,有些樹倒了,被劈了,老去了,廢了,他還以為樹會自己走過來。
叢林法則很簡單,唯一不變的就是變,還是達爾文的老話:物種生存並非最強壯,也非最優秀,而是最能應變,適應環境者。歡喜做你就要甘願受,選擇了,就安安靜靜接受,接受就是適應環境。有巢氏教人造屋,意味著找到了良木,就要把他砍了,拿來蓋城堡,遮風避雨,做兩人的墳墓,防範叢林鳥獸。一座城堡所需木材往往不只一棵樹,所以多戀愛幾次,成就一座城堡也是必然。
前天和為綱談他的寫作,小腦袋瓜老是千秋大義,慨談俠義道德,妄下結論,看到題目就是論說,老氣橫秋,怎像慘綠年華,天真無邪的少年。其實想起就心虛,昔日自己不就是這樣,青春悲喜劇,不是傳唱千年,一代一代演下去的嗎?說著說著就談到既寂寞又美麗。原來寫部落格,只是自己停寫日記後的一個角落,胡亂種植的園地,為綱和阿嬌閒來去瀏覽,從不品頭論足,靜靜靜靜的窺視,自以為無人知道的天地,到處都是他們的腳印。向為綱剖析自己寫下既寂寞又美麗時的心情,使用的修辭,原本的立意,一路談到他的寫作,兩人哈哈大笑。誰知次日就看到他的幸福很簡單,讓我莞爾迄今。
簡單是我到了中年才體會的,一直侈言儉樸簡單,卻是奢華複雜半生,徘徊在多變的世界,進出林林總總的情緒起伏。離鄉才知故鄉的簡單,工作才知求學的簡單,婚姻才知愛情的簡單,做了父親才知子女的簡單,中年才知年少的簡單,簡單才是幸福。
亂花飛去,淺草沓來,將息歲月,轉眼停歇。老闆告知,已經在辦理調遷作業,即將離開現職,晴天霹靂就這樣襲來,悠閒啊,何以就這麼短暫。很喜歡現在這樣,想著,生活著,偶而也微笑著,既不快活也不不快活,然而將息的悠遊,就要重回流金歲月,忙忙忙,茫茫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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