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寂寞又美麗

再來擎天崗，還是像去年此時，擁我入懷的，依然是一片濃霧。

大屯山系有著美麗的四季，只要帶了你的身軀，恣放在任一個山頭，可以是蒼茫四顧，也可以是八荒九峐，有時彷彿浪頭尖上，也有時晴空萬里，千山獨行或者呼朋喚友，隨著你的心情季節，既寂寞又美麗。

清晨六點，對於還留在被窩裡的台北人來說，就是陌生的夢境。才送走夜市的喧囂，士林市場就早起梳妝打扮，不管昨夜如何光鮮華麗，另一群洗手作羹湯的人，已然忙碌於熙熙攘攘，穿梭其間，既寂寞又美麗。

我最近一直品味著幸福，幸運地可以從恐慌中走出憂鬱，在恬靜的夜，冷冷的露台上，從層疊的貧民窟，看著小丘後閃耀的摩天輪，變幻五彩的維多利亞酒店，輝映五角船板那兩個女人，在秋涼的夜，在夏川里美的擊打下，既寂寞又美麗。

一樣的眼睛有不一樣的看法。一樣的耳朵有不一樣的聽法。一樣的嘴巴有不一樣的說法。一樣的心有不一樣的想法。是不是因為這樣，一樣的人生才有不一樣的哀愁。－－幾米的寂寞。

凌晨一點，又來到士林夜市，不斷有人離開或進入，這麼夜或者這麼早，這麼寂寞又美麗的夜市，這麼無聊的人，一盤炒蜆仔，一杯木瓜牛奶，每一個路過的人，都是寂寞的旅人，笑看著綁著耀徽頭巾的老男人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樣莫名起來。

依稀回想起我年少那個城市，許多生命的片段，有些神情和記憶都不大一樣了，我記住的畫面和同儕的描述，天南地北，在陌生的異鄉，拼湊記憶的線索，而多年以後，驀然驚覺我還在這裡，細細品味那遙遠的，星散的，荒蕪的過往，既寂寞又美麗。

只有月光，依舊照著中山北路蓊蓊的樟樹，陪伴剛才那個老男人，從二段走到五段，然後隱去，留下既寂寞又美麗的這一段回憶。

2006.12.13